【原创小说】陈小妞二三事 相关搜索: 小媳妇, 我不知道

（1）
在这个五月份的深夜，我爬起来去给跟我合租的小两口拉架。我看到小媳妇披头散发的把菜刀架在在脖子上，撕心裂肺的喊着你要再打我我就死给你看。小伙子坐在沙发上吧唧吧唧的抽烟，烟灰落了一地。他抬头看看我说，是我不对，我又打了她。
我撩开小媳妇的头发，在红肿处擦着碘酒，每一次触碰伴随着她的哆嗦，而我不知道是这是因为碘酒太疼，还是他丈夫的暴力太冰冷。她趴在我的肩头呜呜的哭起来，她说，他结婚前多么多么疼我，可是结婚后沾酒就打我，他说他还爱我，可我怎么相信他。她已经搂住了我的脖子，把一张泪水潋滟的脸深埋在我的胸口。我尴尬的看着依然爱她的丈夫，他正一根一根的把烟蒂塞进一个空烟盒里，塞满了，起身，走了。
小媳妇还在没头没尾冗长的倾诉，而我已经把起初对她的一份悲天悯人之心化作不胜其烦。我抱起她扔到床上然后关门回家。直到我躺在床上于迷迷糊糊中还能听到她嘤嘤的鬼魅般的哭泣。而此时拥挤的屋内空旷的只有那只装满烟蒂的烟盒陪伴着她。而陪伴我的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她嘤嘤的鬼魅般的哭泣。
我睡不着，拿起电话打给陈小妞。电话迅速被接通传来陈小妞清脆的声音。我发现不管我多晚打给陈小妞都会听到这种清脆的声音，而她像是永远在等着我打过去的电话一样，瞬间接起瞬间清醒。
她总是这样精力旺盛，从小时候我们还光着屁股撒尿和泥的时候我就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因为每当我睡着的时候，总会有个烦人的小手伸到我的胳肢窝里。街坊邻里都说这个爹妈不管奶奶不爱的小姑娘没心没肺，整天呵呵的傻笑不知生活疾苦，还很会把自己的孩子带坏，所以陈小妞是孤独的。而只有我的爸妈让我好好照顾陈小妞，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陈小妞是个可怜的孩子。
陈小妞有爸有妈，只不过爸妈都在九十年代那次出国大潮中随波逐流了，以曲线养女的名义。而陈爸陈妈就像曲线救国的汪精卫一样，被陈小妞咒的不得好死。那天我跟在陈小妞屁股后面玩了一天雪，玩的不亦乐乎，后来我被妈带回家，妈告诉我，看到雪地里站立的陈小妞一直看着我们哭，哭的自己都心疼。而那时我开始真正思考陈小妞是个怎样的姑娘，不仅仅是可怜，还有整天乐呵呵的傻笑的那份坚强。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从小就在我妈后面哭着嚷着认干妈的小姑娘对我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怀。她让我叫她姐姐，用替我掀小朋友的裙子这样的下流条件对我威逼利诱，她说姐姐会永远照顾弟弟的，而我从来没叫过姐姐，可也不能不承认自己过度依赖于她，或者说潜意识里不能说不爱她。
我跟她说着今晚发生的事情。我说今晚的遭遇让我对于婚后生活的美好幻想彻底破灭，我现在不承认我也会打老婆也会看着老婆抱着另一个男人连屁股都不拍就走了。可是我不能保证婚姻会把我变成什么样子，比如柴米油盐酱醋茶会折磨的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期待着陈小妞能够一语中的的把我从困扰中解脱出来，就像我不想住学校了她就能找个房子把我安顿下来。陈小妞沉默了很久，我以为她在组织文字以便让我有醍醐灌顶之感，可是她却问我，那小媳妇身上香不，姐姐身上香还是她身上香啊。我说，你思想淫荡，我要跟你划清界限。陈小妞又接着问我，你真的就把人家扔到床上转身走了，没特意的干些随便的事情？我说，我现在干也来得及。然后扣掉电话，可是心情一片大好。而这就是我离不开陈妞的原因之一
我从没期望着陈小妞会爱上我，或者这么说，我真的就把她当成了姐姐，不仅仅是她能帮我掀别人裙子满足我的好奇，还因为当她面对月亮思念着异国他乡的父母时，我是多么的能感同身受。我说你思念的不是他们，你只是想要一个爸妈。她趴在窗户上呜呜的哭，而这与平常的那个能提着砍刀为我报仇雪恨的小姐姐大相径庭。
其实，陈小妞只比我大几个月，只是没有长在爸妈的襁褓之中，特立独行又脆弱不堪。在我放下电话分析完陈小妞心理的时候，我依然不知道这种分析其实是一种牵肠挂肚，就像当我看到陈小妞带着男人睡在我床上的时候，只是心中不舒服，而未放大成那种以爱之名的占有欲。
天亮的时候，隔壁传来托箱子搬家的声音。我看到散落一地的结婚照片还有匍匐在地无声无息的女孩子。依然爱她的老公依然抽着烟，满地烟灰，整盒烟蒂。抽完，走了。女孩子也终于起来，整理好了结婚照片，也走了。俩人劳燕双飞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我像在看一个故事，一个苦情电影中苦情的片段，我隔岸观火却殃及于我。房东进来说，他们搬走了，这两室一厅你就都住了吧，你家小妞我认识，就不加钱了。我陪笑道，谢谢阿姨。房东走了，我又叫住她说，阿姨，小妞不是我家的，你要再这么说我就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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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在学校图书馆消磨时间。其实对我来说学校的图书馆只需要小说那一块区域就够了，而对于广大莘莘学子来说图书馆需要的是大片大片的桌椅板凳，供他们考研六级做设计就足够了。而至于那些书刊学报都是可有可无摆设。这不是我们没有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而是阅读并不能给我们带来想要的未来。
我找了苏童所有的书在面前摞成一面书墙，然后在书墙之内让苏童搞的惊心动魄。苏童的故事看似平淡，但只要剖开主人公那颗邪恶的心，你便会浑身恶寒。而就在我浑身恶寒的时候，我认为的我终生会爱的人出现了。她叫舒寒，名字比陈小妞文雅的多，模样比陈小妞耐看的多，虽然陈小妞也是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的主儿。
我觉得如果讲一个故事，那么女主角第一次出现之后应该是大段大段的搞笑段子，然后突然悲情让读者痛不欲生。而我觉得我面对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我后大半辈子的生活主色调，所以将没有然后的突然悲情，而是一如既往的欢喜无限。而这时那晚小两口引发的我对婚后生活的思考已经无影无踪。
我跟舒寒讨论了一整天苏童的小说，因为她的毕业论文跟苏童有关。我们之间话题惊人的一致让我们都有种相见恨晚的心情。她问我把苏童的书都搜罗到自己这亏不亏心。我说刚开始还真觉得亏心，可能把这么大个美女勾过来，就顿时不亏心了。她说油嘴滑舌，娇嗔的表情让我顿感迷离，而这种迷离的感觉被我称做爱情。
我拉着她挤进公交车。我说去我那，我给你做菜吃。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冲动，还是一种俗气而又毫无爷们气概的冲动。至少也应该拉着姑娘去趟海底世界游乐园什么的彰显浪漫而不是带着姑娘回家，更何况“去我那”是种多么淫邪的暗示。可是她还是跟我去了，就在公交车上，我们肩并肩坐着，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气，简直比陈小妞的香一万倍。
那晚她夸我做的饭菜好吃，酒足饭饱之后还争着抢着洗碗刷锅。我在后面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才觉得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再空旷。她有一个可爱的屁股，我从后面紧紧环住她的腰肢，那一刻的柔软让我私定了自己的终身，同时也私定了她的终身。我从没想过在此之后这个晚上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许是突然而来的爱情让我忘记了禁锢已久的欲望，抑或是她的纯洁让我不忍玷污。总之，我们都沉沉的睡去，她睡在我的床上，我睡在隔壁屋小两口的床上，而此时小媳妇嘤嘤的如鬼魅般的哭泣已经不知飘向何处。
舒寒带我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妈妈虚弱不堪，紧紧的攥住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舒寒。我都不知道这么虚弱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劲，我来不及思考，因为我一直在努力掩藏眼里的泪水。舒寒解释说小五不是那个什么。我用目光制止舒寒，然后对天发誓会一辈子照顾好她的女儿。我也发誓我决不是看她妈妈可怜才如此说的，我是真想好好照顾这个姑娘，不管生老病死，就像新郎新娘结婚时立下的誓言。
舒寒跟我说谢谢，趴在我的肩膀上吧唧亲我一下，眼睛笑的眯起来像半弯晶莹的月亮。她告诉我想要有一次最最纯洁的爱情，无关金钱无关欲望无关家庭。我说我可以给我可以给啊。舒寒搂住我的脖子，摩擦着我的脸说，我知道啊我知道。
那段时间我几乎忘记了陈小妞这个人的存在，并且似乎不仅仅是忘记了陈小妞，我忘乎所以的爱上了这个叫舒寒的姑娘，而这个姑娘也忘乎所以的爱上了我。我们真的无关金钱无关欲望无关家庭的相爱了，在学校的图书馆，在我摞的苏童的书墙里，在我那两室一厅已经被我们两个挤满的小屋里，无论在哪里都有我们的甜蜜与爱情。
舒寒教我叠心形戒指。我都把那一百元钱叠烂了还是没有叠出来。舒寒笑我说，小五你真笨太笨了。我说，我也觉得自己笨，但傻人有傻福啊。我盯着舒寒的眼睛倾情流露。舒寒哈哈的笑骂我，矫情。
我拿起舒寒叠好的戒指单膝跪下来说，舒寒以后我就这样向你求婚。舒寒伸出无名指，眼泪哗哗的掉下来。舒寒说，不用以后我现在就嫁给你。我说可我没钱没房一无所有啊。舒寒搂住我的脖子跳到我的身上，在我耳边轻声说，小五，把我抱到床上去。我心跳的厉害，我可以预见即将发生什么事情。我慢慢的挪向床边。舒寒说，小五我们的爱情无关金钱无关家庭。她火热的嘴唇炙烤着我的脸，好像每一次深情的划过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记。我手忙脚乱的解着舒寒的衣扣，直到她雪白的胸脯光洁的照耀着我的眼睛。舒寒说，小五，爱我吧，我们的爱情是最最纯洁的。我看到舒寒明亮的眼睛已经溢满晶莹的泪花。我突然不忍触碰这朵洁白的花朵。我觉得花朵这个比喻太俗气了，可是这时的舒寒真的就像朵鲜艳的奇葩。我紧紧搂住舒寒说，我们的爱情也无关欲望是不是。
那夜我期待已久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我都困惑自己的爱情是不是真的柏拉图了，是不是真的到了一定境界就再也下不来了。我搂紧舒寒，让她的发丝痒痒的划着我的脸。舒寒睡着了，宁静的像我养大的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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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终于想到陈小妞，因为我想要把我跟舒寒的事情告诉她。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陈小妞的祝福，甚至是想要看到陈小妞因为我的幸福而崭露的笑容。我把陈小妞拉到我的家里，路上买了我喜欢的跟她喜欢的所有的零食饮料。陈小妞美滋滋的说，姐姐没白疼你，知道姐姐好哪一口。
其实我这时才发现自己自觉不自觉中已经跟陈小妞达成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难以言表处于暗流之中，当暗流涌动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跟陈小妞会是种什么状态，就像我前文所说我一直不知道我对陈小妞是种什么样的情怀。
我依然做了最拿手的菜，甚至比舒寒的还多一样，后来我想因为这道菜是陈小妞最喜欢吃的。我拆开了所有的零食并且不停的往陈小妞的嘴里塞。陈小妞问我，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哪家的姑娘遭殃了。
我启开一瓶52度的白酒，酒香立刻四溢。我说，先把酒喝了，整点气氛。陈小妞说，你知道我不喝酒。我说，这可事关我的终身大事，你不喝我不说。陈小妞眯起了双眼，贼嘻嘻的看着我说，不是真有哪家姑娘遭殃了吧。
那晚我把自己跟舒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小妞，并且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陈小妞的祝福还有她的笑容。只不过这个晚上陈小妞独自喝光了那瓶白酒，无论我怎么劝她都没有停下，她说，今天姐姐高兴，给我满上，不然祝福不虔诚。
陈小妞四仰八叉的睡在了我的床上，半夜里她喊，小五我冷，抱着我。我看到床上蜷缩的像个虾仁一样的陈小妞，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我紧紧搂住陈小妞，心中没有一丝杂念。我回想起那个抱着舒寒的夜晚，那也我欲火难耐。而到底那种感情才是无关欲望无关金钱的呢，而到底哪种感情才是爱情呢。
陈小妞使劲钻进我的怀里，她呢喃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我掖好她的北角，突然想起了那个总是把手伸进我的胳肢窝的小姑娘。陈小妞问我，小五为什么就你一个人跟我玩。我说，因为你可怜。陈小妞说，为什么他们不觉得我可怜。我想了半天才说，因为我喜欢你。可是那个时候小孩子的儿戏之言被很快忘记，就是在今晚被突然想起的时候也被我一笑而过。至于原因，也许就是因为这种情怀若隐若现，我抓不到摸不着倒不如去找那实实在在的爱情。可是到底哪种爱情才是实实在在的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貌似知道了。
那晚以后的陈小妞经常带着陌生的男人来我住的地方，她像做给我看一样，每当我回家进门的时候都是他们做爱最激烈的时候，陈小妞像只永远也喂不饱的小兽一般吸允着身下男人的血液。男人被弄疼了，把陈小妞掀翻在床上，陈小妞便骂道，你滚，给我滚，碧海港湾（www.bihaiw.cn）论坛http://www.bihaiw.cn
那段时间我不敢把舒寒往家里带，原因自然不用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陈小妞给我丢人现眼，可当我躺在床上时依然念念不忘她的安危。我知道她在干什么，她放高利贷，她从不告诉我，从不告诉我自己每天生活在刀尖上。她给我交学费给我买衣服，她比我爸妈还要疼我，她那晚喝醉了说，小五，我跟那么多男人睡过了，我是个不得好死的女人。我搂紧她说，我了解你，从小就了解你。
这天我站在楼下，看着楼前那棵光秃秃的杨树发呆，以为能从这沧桑的树干树枝中领悟什么东西，或是得到上天的指示，哪怕只是告诉我该不该上去看陈小妞那具破罐子破摔的身体。可是我看到树顶依然什么都无法得到，除了光秃秃的还是光秃秃的。
楼道传来防盗门咣叽关闭的声音，之后是皮鞋蹬蹬蹬下楼的声音，一个穿黑色皮上衣的男子逃出来，狼狈不堪像只偷油的老鼠。我上楼，陈小妞呜呜的躲在被子里哭。我哄她，她紧紧搂住我的腰，她说，小五，我得病了，怎么办啊怎么办。我捧起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抚摸着她黑色的眼眶还有几粒突兀的痘，我发现陈小妞瘦了，瘦的没有人模样了。
陈小妞被我绑着去了医院，医生说她贫血还有轻微的妇科病。陈小妞躺在病床上没脸见我，她说，小五我知道那是什么妇科病，我知道我很脏。我拿鸡汤堵住她的嘴说，贫血当然是妇科病了。陈小妞不顾我的宽慰自顾自的说，我以后怎么见人。我吹凉一勺鸡汤喂给她说，我跟大夫说了，是我传染的。陈小妞愣愣的看着我，哇的一声又哭了，嘴里鸡汤顺着嘴角流进脖子。
在以后的日子里，陈小妞经常与我回忆这段在医院的日子。她说我的鸡汤再也没有煮的那么香过，她说我的怀抱再也没有那么温暖那么体贴过。她说她还想跟我挤在那张狭窄的病床上，那时她不再是只喂不饱的小兽，而是一只温顺的再也不能温顺的鸽子，任我放飞任我召回。

（4）
我在医院照顾陈小妞的那段日子里，舒寒也在医院照顾她妈妈。老人家已经被下过几次病危通知单，虚弱的只能吃流体食物，靠打点滴补充营养。舒寒也没空跟我耳鬓厮磨亲亲热热，见了我就哭成个泪人，哭的时候整个人抖得像筛子里的黄豆。舒寒说，妈妈已经好久没有搂着我睡过觉了，我都忘记了妈妈的怀抱是个什么味道。我不知道该如何相劝，只能拍着她的肩膀搂的更紧。
我熬好鸡汤，一份给陈小妞送去，一份给老人家送去。我吹凉一勺鸡汤说，小妞张嘴。陈小妞推我，快去照顾你老丈人去吧。我说，你喝完我再去吧。陈小妞不顾烫抱着保温桶瞬间就喝没了。她说，你快去把舒寒替下来，你看她瘦的，你看你把我养成什么样了。我出门的时候陈小妞又叫住我说，小五，你过来。她边给我整好衣服边说，好好照顾舒寒，孝顺的女儿才是相夫教子的媳妇。陈小妞眼中泪花隐现，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舒寒是我的媳妇。我点头。陈小妞又去掏衣服口袋，她说，把这张卡拿着，去买个戒指。
我去的时候老人家刚好醒过来，舒寒正给她擦着身体。看到我来，老人家就笑了，舒寒说，只有你来她才笑，我这个当女儿的还不如你。我没脸没皮的说，好女婿半个儿吖。然后没脸没皮的问老人家，是不是，妈。老人家带着氧气面罩，嘴却笑的合不拢。舒寒说，现在也就你能让妈笑了。
舒寒出去洗毛巾。老人家费力的摘下氧气罩，紧紧的攥住我手好像我会趁她不注意就跑掉一般。其实我每次来都会享受到这说有力的双手，可每次老人双手上的力度都给我莫大的责任感。我知道这种责任感异常简单，是为了老人家身体健康，可更多的却是为了舒寒一个舒心的笑容。
老人家说，小五，答应我，不管小寒做了什么你都要原谅她。我说，我答应。老人家皱紧了眉头抿紧了嘴唇，像要有所语却没有说出。她说，答应就好答应就好。我看到了她眼中满是愧疚。我说，妈，你放心吧，舒寒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她要离开我就罚她下辈子还嫁给我。舒寒站在门口，刚洗好的毛巾啪掉在地上。
我似乎发现了这娘俩的不正常，我以为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就像陈小妞给我分析的一样：“谁像你这么傻，你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笑着说：“对啊，瞧咱这气慨。”陈小妞伸出手：“拿来，我看看你买的戒指什么样。”我掏出卡说：“我不能要你的钱，再说一万块也太多了。”陈小妞撅起嘴：“那五千是我给舒寒的，明天我陪你去买。”我说：“可是——”“可是什么？”“可是你也得给自己存点嫁妆。”
那天的陈小妞一直没个笑脸，像个怀春的少女失情郎一般。她坐在病房的窗台上一直到夕阳西下，绛红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把自己照成一个毫无内容的阴影。第二天她春光满面的陪我逛街买戒指。我们逛遍了所有的金店，陈小妞试遍了所有的戒指。我笑她说：“你怎么像给自己挑选嫁妆一般。”她表情一滞，然后喜笑颜开的说：“帮弟媳妇挑嫁妆可不就是帮自己挑。”然后对售货员说：“就这个了。”陈小妞刷了卡，然后把卡塞到我手里一本正经的说：“小五，姐不需要存嫁妆，以后姐的嫁妆就是舒寒的嫁妆，姐要舒寒风风光光的嫁过来。”
我问：“为什么？”陈小妞说：“为了你幸福。”
我被陈小妞感动的无以言表，即使这个时候我还未明白陈小妞话中更为真实的含义。而只要明白她为了我的幸福可以放弃自己的幸福就足以让我心怀感激。要知道陈小妞跟我非亲非故，而只因为小时候陪她玩耍这一个理由，却很难说服她为此百倍的付出。我问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就因为咱俩小时候青梅竹马吗？”她开始死活不说，被我追问的没办法了才说：“因为只有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女子，只有你不对我有所求，我病的时候也只有你跟医生说我这病是你传染的。”说这些的时候她忍着泪水，当我的手拂过她脸颊的时候，泪水才哗哗的掉下来，流过我的指间淌过我的指纹。
陈小妞要出院。出院的时候陈小妞让我拿出戒指。她朝着一尘不染的戒指上吹了吹说：“好了，把这个给舒寒去。”我说：“啊——”陈小妞说：“别啊啊的，你现在去，哪怕是做个样子，也能让她妈多活几天。”
我跟陈小妞走进老人家的病房，老人家气色见好，小护士在给老人家换药，几个大夫还围在床边例行问诊。舒寒刚给老人家削好一个苹果，见我们走进来，便笑着迎上来说：“姐，你看我刚给你削好苹果你就赶来了。”陈小妞笑嘻嘻的拿过苹果毫不客气的就啃了一口说：“对，姐就是个馋猫。”然后走到老太太床边嗲声道：“阿姨，您不嫌小妞脏吧，来张嘴。”老人家的身体确实好多了，现在能吃些东西，我问医生老人家能恢复嘛。医生说能，但关键还是缺。舒寒没让医生说出那个字，而那个字大家都知道就是钱。舒寒一直都秉承着她的爱情宣言，从未像我提过钱字，即使是医生提也不行。
陈小妞把苹果切成小块喂到老人家嘴里，苹果汁流出来就直接用手抹掉。她见我这么长时间还不行动就说：“小五，赶紧趁着人多，把改办的事办了把该说的话说了。”舒寒迷惑的看着我问：“什么事情什么话？”我立刻跪下来就像那晚我承诺的一样跪下来说：“舒寒，嫁给我吧。”舒寒望着我不知所措，想许多突然受到求婚的幸福女人一般惊讶的捂住了嘴，然后眼泪哗哗的砸在我捧起的戒指上。舒寒说：“我不是早就嫁给你了吗，从那晚你给我戴上心形戒指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女人了。”我说：“那晚妈不在，今晚大家都在了。”我拿起舒寒的无名指，戴上，亲吻。舒寒的手指很甜。

(5)
舒寒妈妈激动的颤抖起来，陈小妞一个劲儿的抹眼泪，给老人家抹干净再给自己抹，但是却怎么抹也抹不干净，我想不到一个求婚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以后我才真的明白每个人的眼泪中都包含着什么样的意义，不仅仅是幸福。
陈小妞首先恢复过来，掏出手机开始录像。她问医生要支钢笔当做话筒说：“值此五先生与舒小姐没羞没臊的时刻，我提议让他俩亲个嘴怎么样？”问诊的医生跟小护士们都起哄喊道：“亲一个，亲一个。”我很羞涩，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场面必须很羞涩，这是种经验主义。陈小妞拿钢笔使劲戳我一下说：“亲啊，大马路上那亲密劲上哪去?”我辩驳道：“什么大马路什么大马路？”陈小妞说：“赶紧亲。”周围的人也被点燃，像一堆热烈的篝火。我看到舒寒的脸已经被篝火烤的红彤彤的，可是一双眼睛却坚定异常，仿佛在召唤我说：“小五，亲我吧。”我终于惹火上身，抢过陈小妞的钢笔往篝火里添柴火：“大家说我是亲脸啊还是亲嘴啊？”“亲嘴，当然是亲嘴。”我捧住舒寒的脸颊贴在她柔软的嘴唇上，那一刻舒寒仿佛被卸去了灵魂，瞬间瘫倒进我的怀里，火红的脸颊炙烤着我的胸膛。
陈小妞把钢笔戳到舒寒嘴上说：“请问舒寒小姐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舒寒躲在我的怀里不说话。陈小妞装模作样的趴过来，然后大声问道：“什么——舒寒小姐想入洞房？”舒寒跳起来去夺陈小妞的手机：“姐，你别乱说。”周围的人哄笑，连久卧病床的病友也精神气倍增。陈小妞躲着舒寒冲着医生说：“医生，新娘想洞房，你们能不能出去，听听房就可以了。”医生哈哈的笑道：“好好，不过听房就免了。”然后指着一帮小护士说：“你们听你们听。”惹的她们也嬉笑怒骂的跑出去。
陈小妞的兴奋劲还没有下去，拉着舒寒坐到舒妈妈的床边提议道：“我们唱歌吧，我先来我先来。”然后拿着手机自拍：“庆祝小五同志与舒寒没羞没臊的幸福暨舒妈妈长命百岁文艺晚会现在开始。”舒寒抢陈小妞的手机喊道：“你才没羞没臊呢，没羞没臊的小妞。”陈小妞躲开舒寒继续说道：“下面由著名歌星陈小妞小姐演唱婚礼进行曲——嘣嘣嘣”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我们几个由于过度兴奋而有种坐立不安的状态。舒妈妈也被扶起来靠在床头上，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做起来。舒妈妈说：“你们坐下，都站着干什么。”陈小妞搂住舒妈妈的脖子撒娇道：“舒寒想走，她刚才就想入洞房了。”舒寒跑过来打陈小妞的屁股说：“让你乱说让你乱说。”俩人笑呵呵的扭打在一起，看的我好一个眼花缭乱。舒妈妈笑呵呵的说：“别闹别闹，听我说。”然后拍着陈小妞的脸蛋说：“就让他们入洞房去。”舒寒娇嗔道：“妈，你也说我。”陈小妞惊喜道：“什么东西，是不是传家宝，就是闺女出嫁时都要给的那种？”舒妈妈挂下她的鼻子，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支翠绿翠绿的镯子说：“小妞，把手伸出来。”陈小妞却立刻把手藏到身后说：“不行，我不能要。”舒妈妈笑说：“这孩子还有腼腆的时候。”然后拿过陈小妞的手腕边带镯子边说：“那天你叫我一声妈我就把你当做了自己的闺女，这镯子本是给舒寒出嫁的，可是你也是妈的闺女啊，妈不能不为你准备一份嫁妆。”陈小妞的眼泪如瀑布般直泻而下，哇哇的咧着嘴说：“妈，我不能要，我根本没孝敬过您什么。”舒妈妈也泪流不止：“我知道，我知道你说过你的嫁妆就是舒寒的嫁妆，我知道今天的戒指花的谁的钱。”陈小妞一双泪眼责问我：“是不是你告诉的妈？”我又看看舒寒，舒寒拉住陈小妞的手说：“姐，你就收下吧。”舒妈妈跟着说：“闺女，我知道你亲妈不疼你，妈想心疼你，可妈时限也不多了，等你出嫁的时候就带着这镯子，真不行你就把它卖了，妈找人看过了，值不少钱的。”陈小妞哇的一声扑进了老人家的怀里，她嚷着：“妈，您能长命百岁的，小妞保证，妈——“后来这声“妈”变成了呜咽，一如陈小妞在梦中经常喊的那样

（6）
那晚我跟舒寒被陈小妞撵回家，陈小妞说：“今晚妈妈是我自己的，你们谁都别跟我抢。”舒妈妈乐呵呵的说：“我这快要死的人了，倒成了块宝贝。”陈小妞拍马屁道：“您就是宝，可比那镯子值钱多了。”舒寒笑骂道：“看一块镯子就把你收买了。”陈小妞说：“那还不好，我要值俩镯子，你们谁都别想买我。”舒妈妈也冲我们说道：“你们快走吧，我有小妞看着就行了，你们不是还要那什么生活吗？”舒寒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生活。”陈小妞边推我们别说：“当然是没羞没臊的生活了。”
那晚舒寒挎着我的胳膊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上，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稀疏的几条车影还有已经逐渐变凉的微风。月亮很明亮，星空很灿烂，路灯昏黄而又暧昧。我觉得这样的气氛很温馨，温馨的让我想这么一直走下去。我说：“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我就跟你走到老。”舒寒抱着我的胳膊把脸贴在我在肩膀上叹气说：“要是所有的路都这么平坦就行了，我就能跟你走到老。”我捏捏她的鼻子：“不平坦就不跟我走了是不是？”舒寒微笑，微笑中五味陈杂，我看出了幸福看出了无奈看出了愧疚，却没有看出那一丝决绝。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舒寒去洗澡，我铺好了那两张床，铺床的时候很纠结的衡量着今晚到底要不要发生一些早就应该发生的事情，何况今晚舒寒已经同意嫁给我了。我难以说清楚纠结的原因，只是觉得舒寒就像一块璞玉一般，我可以把玩可以抚摸可以好好珍藏，可就是不忍心摔碎，甚至在今晚之前我还想到如果舒寒不再是我的，那么另一个爱她的人也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即使就算为我好好珍惜她，因为她是一块玉，完美无瑕。
舒寒喊我：“小五，把毛巾递给我。”我立刻心跳加速，猥琐的想到这是不是一种暗示。我嚷道：“不行不行，你不要诱惑我。”舒寒撒娇道：“小五~~~”我哈哈笑道：“要不你自己出来拿，我在门口帮你看色狼。”舒寒好一会没动静，我趴在沙发上，因为太累不一会就眯过去。
睡梦中恍惚听见舒寒叫我，舒寒甜腻的说道：“小五别睡了，你看看我？”我睡意正浓，嘟囔着：“看什么？”然后揉着眼睛，指缝中就看到了万丈光芒。舒寒光着身体亭亭玉立在我面前，脸若桃花椒乳微颤，牛奶般得肌肤挂着滴滴雨露，晶莹剔透。我立刻坐起来，挺直了身子，想表达些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只能溢于言表。舒寒坐在我的膝盖上搂住我的脖子，气若幽兰的娇声道：“小五，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我怔怔的呆住，半天才说：“舒寒，你真的没拿毛巾啊。”然后翻身把舒寒压在身下。
（题外话：其实我还想再深入的描写一下，可是组织了很多文字，发现都很色情，我咋就写不出情色的呢，大家都懂得就好。）
我跟舒寒度过了一个月的幸福时光，我们哪都没去，只是腻在家里，甚至重新粉刷了这个租来的房子，因为我们都觉得这至少算是我们的第一个家，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我们去旧货市场淘来了一张看似崭新的床，看似崭新的茶几，舒寒还淘回了一张婴儿床，我逗舒寒说：“你急着给我生儿子？”舒寒却一本正经的说：“对。”我说：“你怎么又哭了。”
那段时间的舒寒总是哭鼻子，有时候半夜坐起来偷偷的哭，有时候梦里哭的稀里哗啦的还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凄厉无比。我不知道舒寒的眼泪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决堤一般。舒寒跟我解释说自己太幸福了，幸福的过头了。我信了，可我没有想到幸福的哭泣怎么有那种凄厉无比的声音。那分明是一种挣扎一种陷进漩涡的求救信号。
舒寒跟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把家装扮的焕然一新。舒寒翻箱底找出自己秀得十字绣，挂在客厅里挂在卧室里。我问：“你们女孩都会给自己准备一份嫁妆吗？”舒寒边调整画框边说：“不知道，也许只有我才这样，或许小妞姐也会。”我笑说：“你会我信，她会？”舒寒跳下床来，看着自己的杰作说：“她肯定会。”我问：“为什么？”舒寒说：“因为她没有爹妈。”我被这个答案说的心悸不已，又有一种疼痛从左边胸腔迅速蔓延全身。我紧紧搂住舒寒说：“我保证妈一定会好的。”舒寒趴在我的肩膀上又呜呜哭起来。
她说：“小五，你是不是答应过妈妈无论我做错什么都不会怪我？”
我说：“我答应过。”
她说：“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我抚摸着舒寒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说：“你说吧，多少件我都答应。”
舒寒说：“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小妞姐对我做什么你都不许恨她，你要好好照顾她。”
我疑惑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件事情，还说的这么郑重其事，我以为是舒寒觉得自己把陈小妞的爱情抢走了心中愧疚才如此说的，于是劝慰道：“小妞是我姐，她不会怪你的。”可小妞究竟是不是我姐，当我这样向舒寒保证的时候也无法对自己保证。
舒寒扔不依不闹的追问：“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说：“我答应我答应。”然后两片火热的嘴唇紧紧贴在我的脸上，我抚摸着舒寒温香如玉的身体陷入狂风暴雨之中。

(7)
我再次见到陈小妞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她为了照顾舒寒的妈妈变得更加消瘦。而舒妈妈在这一个月里病情又出现反复，医生说需要尽快手术。我跟陈小妞离开病房的时候，舒妈妈已经虚弱的难以说话，只是带着氧气面罩泪流满面。
走出病房我拉着陈小妞去做复查。诊断结果是那个妇科病已经好了，可是依然贫血。公交车上，陈小妞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把她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瘦消的脸上。我想起舒寒说的那句话：“小妞姐也会自己准备一份嫁妆……因为她没爹没妈。”心中一阵心疼。她这一个月尽心尽力的照顾舒寒的妈妈，是为了我，可也是为了心中那个空缺，空缺的父母之爱。
我把陈小妞的一缕头发抚到耳后，她醒了，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我还想喝我生病那会你给我煮的鸡汤。”我捏捏她的鼻子说：“你个馋猫。”而这个动作却让我想起一个非常类似的场景，那晚我捏捏舒寒的鼻子问道：“不平坦就不跟我走了是不是？”。陈小妞微笑，笑而不语，靠在我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陈小妞不愿意跟我回去，她说那是我跟舒寒的新房可不能让外人去了。我听出了一股子醋味笑说想吃饺子了。我把陈小妞送下说晚上我给你送鸡汤过来。陈小妞问，舒寒晚上不回家啊？我说，她得在医院照顾她妈。
舒寒要在医院照顾妈妈，跟我说最近就不回家了。我仰视着舒寒挂在床头上的十字绣，有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子，是幅全家福，这也许就是她一心梦想的家。
我给陈小妞熬好鸡汤，加了许多枸杞大枣，煮好后满屋子枣香味，差点掩盖了老母鸡的体香。陈小妞没心没肺的喝着，也不知道让让我。我说你慢点，就不能给我留点。陈小妞这才停下来问，你还没喝。我拿白眼珠子瞟她。她说，那你把枣吃了吧，我不爱吃。我恶狠狠的说，你把枣吃了，看你虚的那个样。陈小妞装可怜说，吃就吃，凶什么啊。弄的我一身鸡皮疙瘩。
陈小妞说要去洗澡，我说你就不能等我走了再洗，她从卫生间伸出半个脑袋嚷道：“小五，把毛巾给我递过来。”我想同样是一句无比暧昧的话，不是一张嘴说出来就是不一样，你瞧瞧人家舒寒说的。我把毛巾老远扔到陈小妞露出的半个脑袋上说：“走了，甭想诱惑我，我要对媳妇忠贞不二坚贞不渝。”
回家的路上黑不隆冬的，那条小巷子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我急匆匆的穿过去，仿佛听见耳边身后传来磨刀霍霍的声音，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吓自己，可前面出现的两个拿棒球棍的人告诉我我真的遇到了抢劫。
其实这不是一次抢劫，他们什么也不问上来就往死里打我，我能清楚的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以及皮肤被橡胶辊击中的钝声。他们没有抢走我的一分钱。他们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句话，以后不许再跟那个小妞来往，不然就打断我的腿。

（8）
众多小说影视剧告诉我，人在深度昏迷的时候总会做梦的，而梦中出现的场景人物跟剧情就是此人的真实心理写照。毫无疑问，此时的我正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正在做梦，我被这帮子畜牲打的连呼天抢地哭爹喊娘的力气都没有，就更别说去思考畜牲们为何打我。
我也不知道梦中出现的那个女孩子是舒寒还是陈小妞，总之她漂亮如同天上的月亮，我想就暂时叫她如月吧，我发誓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如同天上的月亮的简称，跟其他毫无关联，只是舒寒或是陈小妞漂亮如同天上的月亮。
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如月的模样，自以为是的认为这个女孩子的音容相貌早已经变成了聊天工具上偶尔闪烁的头像，那张娃娃脸微小而且模糊，却是我对她唯一直观而亲切的印象。可是当我再次审视那一张张我亲自拍摄的照片，站在一边笑而不语，其实是苦笑却不知所语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音容相貌早已经镌刻在心里，任风吹雨打岁月腐蚀都无法抹掉。
我回忆过无数次的那个夏天的晚上我们一起走路的场景，现在依然历历在目，我就说我无法忘记，因为在太多文字里描写过这个桥段，我觉得这是浪漫而且彰显缘分之神奇的一个情节，所以拿过来用在种种我幻想的故事上面，也许整个故事中我对人物的感情都是假的虚伪的做作的，可是这一段却永远是真挚的如同我爱祖国爱人民。
我们在肯德基巨大的落地窗前相对而坐，有几岁大的孩子在旁边的娱乐区玩耍，她拿出自己小时候的相册指给我看，笑得前仰后合笑的花枝乱颤笑的如同旁边娱乐区的孩子。我指着一张坐在沙发上玩脚丫的照片说：“这张最可爱。”她便嘟着嘴质问我：“哪张不可爱，你说哪张不可爱。”我把她的嘟嘟嘴捏扁避重就轻的回答：“这样最可爱了。”她点头说：“嗯，怎么都可爱。”然后指着相册问我：“你快说哪张不可爱？”
我没有想出这样的梦有什么意义，可是宁愿不要从昏迷中醒过来，即使这个梦里全是废话全是犯贱全是没出息，我也太愿意留恋这个不知道是舒寒还是陈小妞的相貌，她没有一双月亮眼，却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她问我：“小五，我的脸太大了，要是一张巴掌脸我就能当明星了。”我比过去两只巴掌说：“谁说你不是巴掌脸，你看刚刚好嘛。”我想要自己小说里所有的女孩都有一张娃娃脸，可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雪儿是，陈小妞是，舒寒是，月亮是，如月是。
我发现我用过很多名字来代替心中那个怎么压制也压制不住总想冒头的女孩子，却没有一个让我感到亲切动情如同曾经天天叫来叫去的那个名字。我也想永不想起那个名字，可这个想法也如同这个梦一样，我自己都不知道梦何时会来，不知道这个名字何时会从脑海中闪出来然后迟迟挥之不去。
那个冬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我坐在三号教学楼看着雪中打闹的学生以及情侣，等着如月送来咖啡饼干以及左脸或是右脸上的亲吻。雪下的很美，冰冷动人，她的脸有点烫，温香如玉。我极其喜欢温香如玉这个词，因为我想象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种美。
我们在雪地上仔细的印下一大一小两双脚印，然后大踏步的器宇轩昂的走在大路上，我们回过头去看那蜿蜒曲折的一长串脚印时，感到满天满地满世界的雪是如此的温馨，却难以想象还有多长的路是让我们一路同行的，前面那条或后面那条，不可追赶或不敢回忆。
她吃着樱珠，吐出樱核、鲜红的嘴唇如同刚刚被吸进嘴中的樱珠一般娇艳欲滴。我摘一个放在她的唇边，我说：“你咬住，我来叼。”然后电闪雷鸣般凑过嘴去，却被她电光火石般推开，她笑着瞟我：“臭流氓。”然后摘一颗放在我嘴里：“你别咽了，我叼，咯咯~~~”
也许她吃的不是樱珠，是草莓或是番茄，总之是一种红的娇艳欲滴的水果，我记不清梦里到底出现了多少种她喜欢吃的东西，可能只要我能记住的都出现了，能拼一个漂亮的果盘，能满足她看到水果以后眼中放射出的巨大的渴望。
陈小妞站在雪地里看着我被妈妈领走，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早已经泪流满面，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仿佛有种扑进我的怀抱的渴望，我看着，发誓一定要好好爱这个姑娘。如月拿出手机第一次让我看她的短信，然后眼泪扑洒扑洒的掉下来，那个时候我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她流泪的样子以及沾满泪珠的长长的睫毛，我看着，发誓一定要好好爱这个姑娘。舒寒说：“小五，我想谈一次最最纯洁的恋爱，无关金钱无关家庭无关欲望。”我听着，发誓一定要好好爱这个姑娘。
可是所有的誓言都像我为这篇小说设想的结局一样，没有被时间吃掉却被种种我们无法改变的现实抹掉，也许对现实的无可奈何只是我安慰自己的借口，可谁让这个借口最有力度，谁让我真的对现实无可奈何呢。最后，誓言慢慢变成了希望，希望慢慢变成了想要，想要又慢慢变成了默默的祝福。如同我发誓一定要好好爱这个姑娘，慢慢变成了我希望她能在心灵的最深处狠狠的记着我，又慢慢的变成了我只是想要她偶尔想起我，最后我什么都不要，只是默默的祝福。
“……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栏珊处/为什么会哭/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爱爱爱爱到要吐/那是醉生梦死才能熬成的苦/爱如潮水/我 忘了我是谁/至少还有你哭……”
我醒过来的时候，陈小妞扯着嗓子喊：“医生——他醒了，醒了。”吓的我又立刻闭上眼睛。陈小妞狠狠的把手指甲都掐进了我的肉里：“混蛋小五，再装死就掐死你。”我睁开眼睛，看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小妞。我说：“小妞，刚才我梦到你了。”陈小妞抹干净眼泪咧着嘴问：“梦见我什么了？”我说：“明年今日，佳人如月。”

(9)
根据陈小妞的分析，我昨晚上的遭遇是遭报应了，我闭上眼睛冥思苦想自己这20几年来做过的坏事，发现自己一直秉承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的理念，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工作，除了那次同意让陈小妞掀小姑娘的裙子这件事情做的不地道外，并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能说服老天报应与我。我睁开眼认真的跟陈小妞说：“小妞，其实我是个好人。”
陈小妞一双无奈的眼睛幽怨的看着我，把水果刀使劲插在苹果上，可怜的苹果被透心而过。小妞说：“你是个白眼狼，死白眼狼。”我被她骂的找不到原因，感觉这个骂是那样的无边无际让我好一个迷茫。陈小妞把水果刀拔出来接着开始削，边削边说：“他们说的那个小妞肯定不是舒寒，要是舒寒这种老实孩子都能跟个黑老大混上，那这个世道就真变邪乎了。”我表示同意。她接着说：“那肯定也不是我吧，现在还有比我黑的老大嘛。”我扁着嘴说：“嗯，有道理。”
其实这个时候的陈小妞真的已经在那条我不太熟悉的道路上走出去很远，而且一路风生水起混的有模有样。我很难相信这个在我面前嘟着委屈的嘴为我削苹果的姑娘能在一群男人之间耀武扬威，而这把水果刀在她的手里似乎不仅仅只能将一个苹果透心而过。我不知道陈小妞有没有杀人越货烧抢奸淫，可总觉得她的生活总是命悬一线。小时候没人疼没人爱的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依然没人疼没人爱依然还是这样。
陈小妞把一段苹果皮丢到我脸上：“白眼狼，一说到我就摆这个臭样，不信我是黑老大是不是，哪天我犯了案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呵呵笑起来，看见陈小妞嘟着嘴生气的样子更是笑的停不下来。陈小妞突然扔了苹果欺身而上，一把尖刀紧逼在我的颈动脉上，似乎轻轻一划便会有血液喷薄而出。陈小妞阴阴的又带着幽怨的说：“小五，你现在信了吗？”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面真的像闪着绿光，使我仿佛已经信了陈小妞的话并且感到胆战心惊。不是因为这把水果刀即将成为一件凶器，而是因为陈小妞的生活让我深感恐惧。我还不知道踩着尖刀生活是种什么感觉，可陈小妞的身子已经渐渐开始颤抖。我紧紧搂住她，那具刚才紧绷的身体像突然失去了力道一般变得柔若无骨，我说：“哭出声来吧。”
陈小妞的眼泪哗哗淌下来，顺着她的嘴角流进我的脖子里面，她的身子又开始发抖，抖得像是筛子里面局促不安的黄豆，任由我使多大的劲搂住都无法让她平静下来。我之前问过陈小妞为什么非要走着条路，她说在正道上自己永远没人疼没人爱，在邪道上同样没人疼没人爱可是自己却能混的风生水起，因为这条道上还没人管。我觉得陈小妞永远是孤独的，而我即使再没人陪，也会有个陈小妞做到能让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不太公平，所以我心生愧疚。我觉得如果我能承担的就尽量为她承担下来，比如那次我说那种病是我传染的，可这却让她对我感激不尽。
护士来给我换药的时候，陈小妞都赖在我身上没有起来，她闭着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嘴角微笑的弯了起来，这副模样让我突然想起了电影里那种幸福的的样子。护士要把陈小妞叫醒，因为她压在了我断的那条肋骨上面，我轻轻的示意护士一会再来，护士走了，陈小妞在我耳边幽幽的说：“小五，那天你跟舒寒求婚了，我就以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趴在你的怀里了。”
我把眼珠翻到上眼皮里，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可是心中已经起伏不定，陈小妞把耳朵贴在我的心上，她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我好想从来都没听过。”陈小妞抚摸着我，我的眼泪也终于掉下来，一片泪眼模糊中，我看到门口站着的舒寒。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看到我的目光，保温桶便哗啦掉在地上，她煮的排骨，骨头断了当然要用骨头汤来补，可心要碎了再拿什么拼起来。
我猛的推开还在我的怀里享受平静的陈小妞，拖着一条断腿去要追舒寒。陈小妞使劲抱住我慌乱的喊：“小五，你不能乱动——医生，医生——舒寒，你给我回来，你他妈太小心眼了。”我使劲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我气愤的对陈小妞喊：“都怪你，你怎么这样。”她突然松开的手臂，眼睛变得黯然无光，她说：“你去吧，你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走到门口的我怔怔的愣在那里，后悔不已，我转身看到陈小妞的黑眼圈，这个一夜未睡守在我身边的姑娘变得憔悴不堪。我拖着腿回来，陈小妞还上来扶着我坐下，我逗她说：“我是死是活不是跟你无关吗？”她的眼泪有扑簌扑簌的掉下来：“我贱，我犯贱。”她使劲捶打着我的肩膀喊：“我犯贱行不行啊——”我搂住她只感到她的激烈的抽搐，我说：“哭出声来吧。”她说：“我从小就只能偷偷的哭，慢慢你的就不会出声哭了。”
这时舒寒又回来了，她抚摸着陈小妞的头发，攥紧我的手说：“小五，小妞姐，对不起。”我攥攥她的手，突然发现舒寒的眼角是青肿的，我问舒寒：“舒寒，你的眼怎么了？”舒寒慌忙用手掩住：“昨晚，不，刚才跑出去在转门上碰的。”我使劲扯下舒寒的手问：“谁打的，这是谁打的？”小妞也轻轻的查看着她的眼角，说：“这是拳头打的，舒寒，你告诉姐，谁打的。”陈小妞锐利的眼睛仿佛刚才那把抵在我脖子上的尖刀。

（11）
故事写到这里，我已经不想再写下去，因为下面的故事太触目惊心太让人心疼，即使这两个人物纯属我的杜撰，可是前面幸福的故事已经让我陷在里面不可自拔，宁愿做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也不想跳出来看别人能够看到的湛蓝的天空，可能这就是井底之蛙的满足感，而常常有满足感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可是幸福只是一个时点，而不幸却是一段时间。
我问医生要来了碘酒和药棉，轻轻的擦着舒寒青肿而且淤血的眼角。这让我突然想起了那晚披头散发把刀架在脖子上的小媳妇，小媳妇撕心裂肺的喊着你打死我啊你打死我，而她丈夫却只是一根一根抽着烟。那晚我拿碘酒擦着小媳妇脸上的青肿，她就像今天的舒寒一样两条胳膊攀上了我的脖子，她说他还是爱我的啊，我不胜其烦的把她扔在床上。
而今晚我却紧紧抱着舒寒任由她的泪水流进我的脖子里，我想如果我们是一对死里逃生的小兽，那此时的我早已经无数次的舐甜了她的伤口。舒寒哭着说：“小五，我是真的爱你的，真的爱你。”这就甜言蜜语被她珍珠般的泪水溶解，化作了一副让人惊心动魄的迷药，我感觉不到身上骨折处的疼痛，只能感觉的舒寒全身潜伏着的悸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小妞悄悄的离开了病房，可是我还是能看到她在这里留下的冗长的身影，这副身影被西落的阳光拉的寂寞而拖沓，让我难以相信这竟是刚刚在我怀里春情勃发的陈小妞留下的。有人说孤独的人总会在身边围一圈光环，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在光明处便被拉成了冗长的身影。陈小妞是孤独的，这个在黑夜里无论多晚都神采奕奕的接我电话的姑娘，被光环照耀的无法入睡。
我感到这两个跟我最亲近的姑娘像两只可怜的小兽，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无处可躲，一直被流放于沼泽不知所措。我腾不出第三只手为陈小妞指引方向，也无法用两只手帮舒寒打开笼门，面对现实我无能无力，只能使劲搂着舒寒，她的肩膀被我咬出鲜血。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踹开，一个中年强壮穿黑色T恤的男人迈步进来，缓缓摘下墨镜斜眼看着我们。舒寒像只受惊的猫儿一下在从我怀里跳出来，支吾着说：“小五，我……他……”
我早已明白这个人就是昨晚打舒寒的人，可是跟我玩黑道上的那一套，他还稍显嫩点，虽然我更嫩，可是背后不是还有个黑老大陈小妞嘛。我强硬的把舒寒重新搂到怀里，舒寒推我：“小五，你别……”
那人慢慢走近我们，锃亮的皮鞋很有节奏的敲击着地板，舒寒从我怀里挣扎出来，冲着那人哭道：“康哥，这事跟小五没关系，求求你……”我把舒寒拽回来，在他耳边说道：“我在呢你怕什么，我不行了还有陈小妞呢。”
“可是我欠他钱。”舒寒也小声的跟我说。
“欠钱怎么了，那他得叫你奶奶。”
我就不怕惹火你，我就不怕祸大了。号称康哥的男人身后冒出一个黄毛的小弟，冲我嚷嚷着：“怎么跟康哥说话呢，嫌自个儿的腿断的不彻底是不是？”
我就纳闷了，为什么每个平头的老大后面总会有一群长毛的小弟呢，难道老大没有搞好个人崇拜工作，那队伍以后怎么带。
康哥把黄毛搂到怀里奸邪的说：“昨晚让你打断他的狗腿，为什么不打断。”黄毛吓得不敢说话，唯唯诺诺的往后缩脖子，康哥伸手，另一个小弟立刻递上一根木棍，这些个场景让我想起无数电影中重复的桥段，而这些小撮伪黑社会之所以不成器也在于此，明显不懂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电影，要知道电影都是好人拍出来的，好人想象的东西怎么能用在你们走的道上呢。
康哥依然奸邪的说：“是不是要让我教教你怎么打断狗腿？”语落间便挥舞大棒砸向黄毛的双腿，黄毛吓得转身就跑，倏忽见已不见人影。我冷笑：“原来康哥也不会打人狗腿啊。”
康哥不生气，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手指头一挥立刻有小弟上来按住我，他抓住舒寒的手腕说：“妞儿，跟你男朋友说说，你那保证书是真么写的？”舒寒声泪俱下：“小五，你快走吧，别管我了。”我挣扎着，手摸向被子里的水果刀，刚才小妞怕我怀里哭的忘情，水果刀落在了床上。舒寒哭的没了力气，手腕被高康抓的没了血色。高康嘿嘿淫笑道：“只要你叫我三声好老公，我就放了他。”
我说：“谁放谁还不一定，说不定一会你还得哭着喊着叫我爷。”
高康朝一个小弟使眼色，小弟便狠狠的敲在我的短腿处，我疼的撕心裂肺叫起来，舒寒身体也剧烈的抖动着，舒寒哀求到：“康哥，你别，我叫……”
我忍着剧痛冲舒寒嚷道：“你敢叫，你叫一声试试。”
舒寒看着我，满眼委屈却充满坚毅，她说：“小五，对不起。”然后看一眼高康，高康正得意，我趁机陡然而起，学着刚才的陈小妞欺身而上，想把刀抵在高康脖子上，可我毕竟多出骨折，断腿一阵剧痛便倒在地上，惊慌失措的高康也淡定下来：“你想干什么，你个废物，妞儿，看到了吗，你男人是个废物。”舒寒一口咬在高康手腕上，高康剧痛之下松开手，舒寒跪在我身边哭道：“小五，你没事吧。”我伸出手擦着舒寒的眼泪说：“什么有事没事，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舒寒嚷着：“不是，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一只脚踩在我脸上，使劲碾了碾阴阴的说：“不用这妞儿叫好老公了，你叫几声爷，叫几声爷我就免了这妞儿的本钱，光还利息就行了——哈哈！！！”我扁着一只眼看看舒寒，舒寒惊慌道：“小五，你不能叫，你要叫了就试试。”
我微笑，很丑的微笑，我说：“舒寒，对不起。”我怔怔的看着舒寒：“爷，爷，你让舒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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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故事还没完啊